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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Days Whisper like Sand (Reversal Film)

  • 作家相片: White Ornithpter
    White Ornithpter
  • 2023年5月17日
  • 讀畢需時 7 分鐘

已更新:2023年5月23日


很多事情在尚未發生以前,他們早已有定論了,或許是刻印在人類老祖先基因裡的生存經驗法則,最終我們會了解到,他們、他們和他們永遠都是對的。然而事後的某一天凱絲亞仍無法釐清,自己究竟屬於「他們」中的哪一個。



日常中微不足道的小事,人們無妄的碎言,最終會編織成為他們看待事物的觀點,時間一久,那便會成為一道不容質疑的回音,幾乎會使人們認為那就是真實世界的全部樣貌。


凱絲亞最早關於城外的認知,始於大講堂中那精美量子投影面板上講述的時事。


他們總說,底層的人就像一團不受控制暴力因子聚集而成的火苗堆,別靠近他們,否則遲早得引火焚身。


二十歲,這個數字正是這群牆內的學子們自我意識最蓬勃、欲待綻放的年齡,一旦有什麼暴動或騷亂的新聞發生,她便時常聽到身邊的同儕如此評頭論足,一群人遠隔著螢幕,閒談之餘再加以餅乾茶點作伴。


城外的世界對他們與其說是遙不可及,更像是一個大人們從小訓誡他們不要誤入的迷途,畢竟如果可以選擇,誰不想當身著軍袍、被王冠加冕——居高於上的那群人呢?


他們深信,中心城市就是培養像他們這樣菁英的地方,不論你是凡人還是天賦異禀的哨嚮,靠著努力上進就有可能改變飽受病毒、災害、傷痛蹂躪的大地,他們懷著理想、抱負和野心,最後進到了像IRID的生技公司或是其他同等的企業財團工作。


你會常看到一個現象,教授的孩子成為另一個研發項目重點培育的繼承者,軍閥的孩子則是另一個指揮部隊備受期待的被選士官,即使是那些將日子過的渾渾噩噩「爛泥扶不上牆」的高干子弟,稍微遵循著社會應許的教條也能謀求到一個得過且過的職位。


原生家庭固有的階級漂亮的複製了一代又一代,構築了美好文明社會的地基和骨幹。


而城內自有城內的規矩,那是另一個建立於知識才能之上鑑優淘劣的遊戲,很少人會討論到——那些被流放到邊疆境外的人最終的下場會是怎樣?噢,過去就連凱絲亞都不敢細想這個問題過,但她往好處想,她現在總算有機會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所以,究竟妳為什麼可以走到這一步呢?凱絲亞·貝蘭德。尚若你問起她這個問題,她估計目前也只能給你一個曖昧不清苦笑,唉,那可還真是另一個有趣的故事。


現在,她有著更為著急的事情要做,記者的面試,還好她可沒忘記,而我們另外一位主角,正巧也等的不耐煩啦。


在巷口盡頭等著她的男子有著張典型「外埠城市」的臉。


你可能在勞碌的工廠、械鬥的街頭甚者監獄裡都曾見過這樣一張臉,城外的風沙會在他們的眉間和鬢角烙印下深深的溝壑,不遜的疤痕在他們的軀體烙印上各自成異的條紋碼,是歷練的勳章,也被用作話語權的證明。這樣的面容放到中心城市總是第一個被審查的目標,要是他們眼中還揉入愁苦的砂礫,那這張臉就會變成中心城市的人最瞧不起的那種人。


迎著微光,她對上的卻是久經日照黝黑臉龐下的一雙銳利綠眼,理智明亮的發燙,暗處難以計數的光點穿透塵霾微微顫動著,似秘而不宣的試探。


「上車,你早該在十分鐘前就到的。」


簡潔扼要,沒有多餘的客套,不給疑問的空間,他乾嗓的煙腔撲面而來,越過所有混亂不堪的思緒雜念,來得又迅又猛。


那是道出乎不意的旋風,見面起就把凱絲亞底下搖搖欲墜的碎石塊給吹飛殆盡——上車,別讓我說第二遍。男子不耐地催促道,倚靠在車門上的右手敲了敲,右臂上的記者臂章已彰顯他的來意,這迫使她慌張地加快腳步,從昏暗的陰影快步至曖昧的晨曦中。


此時,她還沒意識到眼前真名為雪莉.埃文(Shirley Evan)的男人會帶給她生活什麼樣的天翻地覆。



將視野投向漫漫浩茫沙丘的邊界後,便是赤紅的大漠,艷陽逐步高升。


『新加州廢土的居民,早安、午安、晚上好。這裡一樣是你們已經聽爛的氣象主播⁶葛——迪!想必各位歷經昨晚整日焚風吹拂,能深切感受上帝帶給我們的愛與溫暖。預計,焚風還會持續將近一個月,若你考慮辦理移民手續,現在還為時不晚。』


隨著車內廣播電台熱情昂烈的播報聲,老舊的越野車正沿著上世紀廢棄的鐵道駛行。


加利福尼亞高速鐵路——並不是第一個被廢棄的鐵路,現今舊時代的鐵路受到當年砲彈及核彈洗禮後,只有極少數仍再運營,且交由財團和企業所控制著。因此一般人把這些廢棄的鐵路當作銜接各大都市與都市之間的橋樑指標,大部分民間經貿的運輸卡車也都行經此路。


原因無他,上帝那老人家自三戰之後性情就顯得陰晴不定,時而烈日當空,時而塵沙暴起,你永遠料不到上一秒還筆直平穩的道路,下一秒就像被雷神巨錘重擊般的崎嶇難行。


『……好消息,現在溫度是華式80.6度(相當攝氏27度),中量級紫外線指數,如果你考慮出門透透風、遛個小狗,正是絕佳的好天氣,不然等到時間來到午後十二點,本日最高溫會達到華式122度,愛美的女孩男孩們可一定要注意好防曬啦。』


至於膽敢在沙漠恣意橫行的人,若非視草芥如無物的亡命之徒,就是把生命當兒戲藐視上帝的狂妄之徒。而那些深居大漠流民們過於荒誕不經的流言傳說,諸如白色死神⁵和地底下埋伏多年的巨獸,謝爾聽過多半也只是笑笑,把他們當作酒酣耳熱後的胡話罷了。


然而他也沒有遺漏,迷失此地有幸得以歸來旅人們眼底的恐懼,他想大多數的人多少都付出了點代價,珍視之物、理智、信念……想要安然旅經這片化外之地,最可靠的方式還是循著前人的教誨和指示。


所以謝爾在上工時一向準備的仔細周全,大約是車子駛過四英里路,氣氛略顯膠著的兩人間,氣象廣播繼續用像是嗑嗨了般詼諧語調預告著:


『壞消息?好吧,好吧,我知道這才是你們這些人最關心的,但我要快樂地告訴你們,今天絕對不會遇到像小婊子般來去無蹤的污漬毒雨了!這次預告絕對準確,千真萬確,一整天都是好晴天。如果你還是不幸遇到,這裡先提前祝您愚人節快樂,期待我們明天還能再見啦!夥計們!』


氣象主播葛迪的廣播台不算是謝爾的最愛,但此刻,為什麼坐在他左手邊副駕的女孩的表情就像見了鬼似的?從搭上這輛前身由瑪魯蒂·鈴木出產的白色骨董越野車後,謝爾便在後視窗用餘光觀察著。


而女孩的表情一直都十分——不能完全說是恐慌,但也和這片廢土的氣候般變化莫測了。就算他不是嚮導,他也能輕易地從女孩的表情猜測到她腦袋在想著什麼失禮的事情。


要是他再不開口,這氣氛真倒有那麼點暴躁綁匪和噤聲飯票⁷的荒謬感。


「我是謝爾.埃文。」挑起眉毛,他這次放緩了語調。「怎麼就想不開來當記者了?談談妳自己吧。」


其實他在出發前才介紹過自己的名字一次,但他想這位女孩估計也沒聽進去。


「啊,我……」可能是意識到這是一場面試,女孩乾澀的嗓音彷彿來自遙遠荒漠上的一處旱地。起碼有反應了,很好,冷靜點,謝爾耐心的等女孩組織語言,同時注意到那略帶渙散眼神背後可能導致的因素。


終於,在她噎下所有緊張的情緒後,找回的聲音似乎有那麼好了點。


「我猜您應該已經知道了,我是凱絲亞·貝蘭德。而西里斯·貝蘭德曾在你們那裡工作過,他是……」


她那和西里斯幾乎如出一轍的琥珀瞳孔看了謝爾一眼,又眺望回窗外的景色:「……我的父親。他說,如果自己出了什麼意外,叫我來找你們。」


「嗯。」謝爾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淡淡地回答道:「在半年前他確實在這工作過,我和他曾共事過了一會。」


他本來沒想把真正的心聲吐露出來,興許是面對那雙和西里斯過於相似的琥珀色眼睛,他終究還是沒忍住。


「要我說,他可真是個王八蛋。」


可不是呢?共識了十五年,然後說走就走,把自己女兒隨便丟給別人的老混蛋。聽見謝爾如此評價道她的父親,卻也只是無聲地微笑了下。


「關於他的工作我了解的並不多,但他時常和我提到你們,也曾經看過你們針對哨嚮族群和貧弱者的報導。」凱絲亞盯著自己緊握著的雙手,似乎又有些不確定了:「我……有點嚮往這樣一個地方,用話語改變世界的力量。」


可謝爾並不是那麼容易買單的人,他下一個問題出其不意的尖銳。


「妳的履歷寫道:妳曾在一家生技公司實習過,妳大學就讀醫學系,妳這半年來已換過三個工作——為什麼 ?」


不管背後的原因是什麼,這才是凱絲亞真正想就職記者的理由,不知為何,謝爾就是可以如此肯定道。他能感受到身邊的女孩軀幹微微繃緊,以及微帶顫意的輕柔吐息,就好比演練這個問題多次過,她最後回覆的語氣要比先前還要更加鎮定和淡然。


「半年,半年可以改變很多事情——謝爾先生,您也知道的......隧道事件、I-21病毒,這些注定發生的悲劇,根深蒂固難以被阻止的想法和偏見,不論您是否相信......」


後面她的語句幾乎是細不可聞,如車窗外細碎紛飛的風沙:我只是想要個機會,去做正確的事情。


車身平穩地繼續行駛著,一閃而逝的流光會投影在他們臉上,變成斑駁的光痕,然後再被狂風給吹滅,碎散落入廣漠的曠野中,僅餘飄盪的微小粒子在沉默中輾轉流動。


嚮導的本能就是去捕捉他們,而謝爾向來善於此事,他因而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


「那妳首先可要認知到,新聞的本質,我們所報導的東西,從來都不是什麼美好的東西。」


當今的所有新聞,陳述的不就是人類永無止盡的苦難罷了。


「為此,我們接下要做的第一件事,妳可要學好了。」


販賣靈魂——他說,他們即將截獲並貪婪捕獵(Shoot)所有靈魂泯滅後最後一絲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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